僵持片刻後,小紫长力下足的弱点暴露出来。她随即改变策略,鞭身翻起的细鳞同时伏下,变得滑不溜手,泥鳅一样从程宗扬腕上滑脱,只在他腕间留下两道血痕。

    小紫力量终究不及程宗扬,这时果断地撤回长鞭,一边皱了皱眉,口气不层地说道:看不出来,比姓乐的笨瓜还高出一点点。

    程宗扬沉着脸从衣角撕下一条布,裹住手腕的伤痕,然後翻手握住刀柄。自己一时大意,吃了暗亏,好在小紫力道不足,不然自己手腕就不仅仅是勒出两道血痕的问题了,很可能会皮肉不保。

    小紫衣襟斜披,雪白的右膀暴露出来,不等程宗扬拔刀,便一抖长鞭,重新攻出。

    程宗扬不再客气,钢刀以刚对柔,将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。

    太阳穴上的伤痕霍霍跳动,丹田气息鼓荡不已,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不住流人体内,程宗扬只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。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听着虽然不爽,用起来倒是简单直接,很符合程宗扬现在的修为,一连数刀,把小紫逼得步步後退,稳稳占据上风。

    小紫的鞭影越来越窄,从两丈收到丈许,然後八尺、五尺……逐渐被逼到角落里。

    从见到这丫头起,接连被她摆了五六道,几次都命悬一线,还有石刚和云氏商会几名护卫的命债也该记到她身上。以命抵命,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但这会儿真让程宗扬痛下杀手,还真有些为难。

    抛开谢艺和岳帅的关系不谈,小紫从生下来就被当成累赘,连亲生母亲都把她扔到一边,不加理睬,从小在族人的歧视中长大。这样的童年也够悲惨的,产生扭曲的报复心理也可以理解。当然,更主要的是这丫头长得有够精致,就像上天恩赐的稀世珍宝,真要伤到她分毫,自己都觉得心痛。

    程宗扬一个虎扑,钢刀荡开鞭影,随即跨前一步,这时他与小紫的距离已经缩近到三尺,小紫的紫鳞鞭已经完丧失空间。

    程宗扬执刀蓄势待发,一边沉声喝道:把鞭子扔掉,我给找个人来好好管教!

    在程宗扬的压力下,小紫表情也没有开始那样从容,她挑起眉梢,管教?谁能管教我!

    谢艺!

    小紫父亲死得早,母亲虽然在世,但还不如没有。既然自己下不了手,乾脆把她交给谢艺,让他去头痛好了。

    小紫撇撇嘴:那个傻瓜?他整天缠着我,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的地方,还给我糖吃,哼,以为我很好骗吗?

    怪不得谢艺下肯向自己透露消息,原来他已经找过小紫,还被当成诱骗无知少女的怪叔叔,真够失败的。

    少废话!干了那麽坏事,找个人管教已经是轻的了。

    小紫盯着他,忽然狡黠的一笑,我很坏吗?错了呢,凝羽也和我一样,只不过她太笨了,所以只好被人欺负。

    程宗扬勃然大怒,关凝羽什麽事!

    小紫笑嘻嘻道:因为她和我一样啊。

    说着她手指一动,握着的鞭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利剌,闪电般扎向程宗扬的胸膛。

    间不容发之际,程宗扬倒转钢刀,用刀柄硬生生挡住尖剠。锋利的剌尖微微一震,硬将铸铁的刀首剌穿寸许,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带偏,已经透柄而过,在自己胸口留下一个血洞。

    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。这样锋利的金属自己也有,但留在背包里,谁能想到这丫头鞭里还藏着珊瑚铁制成的暗器?

    就在这时,耳边传来一个美妙的声音。小紫带着共鸣的喉音响起,歌唱般吟诵道:锦……予……呼……召……

    接着眼前一片金光闪动,她左袖那条金黄色的锦鲤脱颖而出,朝程宗扬面门扑来。程宗扬刚避开她的暗算,这会儿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。

    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扬脸上,小紫眼中透出兴奋和残忍的光芒。

    忽然,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飞来,与那片金黄的光芒一触。金光随之一折,退回到小紫的衣袖上,回复成金灿灿的锦鲤形状。

    小紫脸色终於变了。如果说面对程宗扬自己还有一拚之力,再加上这个人,自己只怕想脱身都不可。

    仿佛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,彷佛她已经在那里立了一生一世,可这时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。

    凝羽雪白的面纱垂在耳际,那张皎洁的面孔仿佛水底浮现的明月,在黑暗中散发着蒙胧的光辉。

    凝羽月牙弯刀凝在中空,刀锋指向小紫,我和一样吗?

    小紫眼睛飞快地转了片刻,如果有我这样的机会,会比我还要坏一千倍。

    错了。我永远也不会和一样。

    小紫怕冷一样抱住赤裸的右臂,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枚绋紫色的珊瑚臂环,一边撇了撇嘴,说得好听。不恨那些欺负过的人吗?

    恨

    。

    不想杀死他们报仇吗?

    想。

    如果有选择,会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吗?

    不。我会希望他们痛得越久越好。

    瞧,我不过是把想的都做到了。嘻嘻,那些活下来的碧鳗人,一看到我就发抖。

    玉盏铃花和方才的鹦鹉又怎麽得罪了?它们对没有任何威胁,

    凝羽道:的作法连泄愤都不是,只有纯粹的残忍!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出来。

    小紫笑道:所以活该被人欺负!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目的光芒。

    凝羽张开手,招出一面月光般晶莹的光盾。浑圆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中,就像雪一样迅速融化,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。

    就在凝羽无力为继的时候,紫晶戒指蕴藏的力量耗尽。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下薄薄一层,而对面的小紫早巳踪影无。

    怔了半秒钟的时间,程宗扬先反应过来,大叫道:小香瓜!

    钢刀旋风般劈开帘子,帘後的温泉池中,乐明珠已经芳踪杳然,只剩下阿夕伏在池中,雪白的背脊被锐器刺穿一个血洞,鲜血染红了泉水。

    第五章炎煞

    别出声!

    程宗扬低喝道。

    吴战威也在纳闷,谁在哭?

    在他们身後,商队和花苗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隐藏在黑暗中。

    程宗扬後悔不迭,自己因为乐明珠那丫头,匆忙带走小紫还出手,却让小紫从自己手心里溜走,众人顿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中,随时都可能鬼王峒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但後悔一点用都没有,程宗扬当即和凝羽赶回驿馆,把濒死的阿夕交给花苗人,立即带着众人撤离,躲在自己和乐明珠曾经待过的山洞中!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藏身之地。

    这里空间足够容纳众人,而且也很安,洞窟两端的出口极为狭窄,真正的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。但最大的麻烦也在这里,鬼王峒如果寻来,要堵住他们也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程宗扬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,但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商量下一步的对策。

    可刚进洞不久,不知是谁发出哭声,让人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那哭声还在持续,程宗扬压低声音暍道:朱老头!

    朱老头缩在角落里,委屈地说:不是俺。

    谢艺悄无声息地长身而起,擦肩而过时,一托程宗扬的手肘,游鱼般从洞口钻出。

    果然,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绕,看来是这些彼此相连的山洞结构特殊,让传进来的声音仿佛在洞内响起。

    什麽在哭?

    谢艺却问道:小紫怎麽样了?

    程宗扬没气地说道:好得很。

    谢艺微微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程宗扬沉着脸道:姓谢的,我先跟说清楚,假如乐丫头出什麽事,我跟没完!

    谢艺苦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外面是自己曾和谢艺见面的洞窟,岩浆透出的红光在这里已经变得很淡,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蹲在水潭边,双手掩面,肩头耸动着哀哀痛哭。

    程宗扬与谢艺对视一眼,然後同时掠出。谢艺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,挟着他跃回原地。程宗扬扑了个空,只好拣起地上的篮子,清理掉那人的痕迹。

    那人额头有处刺青,头发油腻腻的,脸上都是泪水。他年纪已经不轻了,这会儿被谢艺捣住嘴巴,只茫然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手里的篮子散发出熟悉的香气,程宗扬揭开篮盖,发现那是一口食篮,里面装着几个豆沙包。

    愣了一会儿,程宗扬开口道:萨安?

    那人浑身一震,程宗扬知道自己蒙对了。小紫曾说过,她在鬼王峒吃过萨安做的豆沙包。更巧的是,这个男子额头的剌青,与娄蒙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是红苗人?

    萨安盯着他的装束,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我们是花苗人的朋友,红苗的盟友。

    程宗扬慢慢道:知道我在说什麽吧。

    萨安呆了片刻,然後变得激动起来。

    是他。

    苏荔在程宗扬身边坐下,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。

    很多年以前,他离开自己的部族,在南荒游荡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被带到鬼王峒,成为一名厨房的奴仆。鬼王峒的势力虽然扩张很快,但距离他的家乡还很远。後来有一天,他听说鬼王峒的势力已经越过盘江。因为担心自己的家乡也沦为鬼王峒的奴仆,萨安才冒险与族人联系。

    苏荔把自己询问的结果告诉程宗扬,可他没想到,红苗人刚踏入鬼王峒,就成为他们的奴隶。

    苏荔道:他很伤心,也很後悔。

    程宗扬一件

    件检查自己背包中的物品,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来,连鞘绑在腕下,一言不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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