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泽犹豫片刻,终究是不放心,又问道:“那位姓张的朋友,练的是什么功?”

    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。

    程宗扬咳了一声,“这个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,不禁又是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。刚才刺客喊说“岳家余孽”这月霜是武穆王岳鹏举的后人?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。要暗害她的人,该不会是宋高宗和秦桧吧?……

    清晨,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,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。

    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,破碎的帐篷被移走,重新换了一顶,那名刺客的尸体也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,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。蔺采泉下令,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,不许往军营中乱走。

    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,做为异世界的来客,他过得十分悠闲。王哲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熄,显然在忙着大事,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。

    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,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,但此时真正看到大军的营帐,程宗扬才发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。

    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,品字形排列。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,那些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,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,岩石般意志。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。程宗扬可以想像,只要王哲一声令下,这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,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
    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,一时间无法看清,程宗扬计算了一下,仅天武一营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,士卒数量超过三千,照这样计算,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。

    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,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无敌手。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,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。

    程宗扬暗忖,打完那些半兽人,军团就该班师了吧?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世界,他很好奇,那是个什么的国度?自己所知的历史中,六朝金粉,可以说是千载风流,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六朝,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?

    “程兄!”

    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,看他矫健的身手,比自己可强得多了。

    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,道:“文参军,怎么有空到这里?”

    文泽笑道:“正是来寻程兄讨教。”

    程宗扬觉得奇怪,自己又没打过仗,他能讨教什么?

    文泽立定脚步,挥手道:“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?”

    程宗扬由衷说道:“很强。”

    可射三百米的秦弩,长达七米的重矛,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。程宗扬想像不出,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。

    文泽道:“我军出师以来,三个月内,跋涉五千余里,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战。斩杀无算。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,明日与我军决战。据我估算,兽蛮人能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,我军一战可定。”

    “听来是好消息啊。”

    文泽笑道:“程兄说得不错。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,追剿不易。今日他们主动决战,我军正求之不得。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,如今正是清除那些兽类的良机。”

    说了半天,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,不禁问道:“文参军找我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哦,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文泽道:“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,我反覆想了许久,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?”

    更大一些?“要多大?”

    文泽解释道:“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,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。我军多是步卒,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,往往多有损伤。看到程兄的拉链,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,不知道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,以黄铜为牙链,镔铁为机括,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,他要用拉链做城墙?

    文泽自顾自说道:“……如此一来,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,而勾结之紧密,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。”

    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,果真是没有做不到,只有想不到,如此疯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,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?

    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,“用拉链连接城墙,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大一百倍。这样算来,一条就需要一百个银铢。如果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,单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。”

    一万银铢,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,做成木城,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!

    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,面色微变,还没来得及答话,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啸而至。

    “无耻!”

    第七章

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的一声脆响,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。

    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,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,捂着脸痛得双眼含泪。

    月霜杏目圆睁,俏脸上满是怒火,手里握着皮鞭,气得肩膀都在颤抖,“这个该死的奸商!身为六朝子民,不上阵杀敌,为国出力,还趁火打劫!”

    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,程宗扬爬起来,伸手一摸,掌上都是鲜血,怒由心起,吼道:“为什么打我?”

    月霜寸步不让,“这种小人本就该打!”

    “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?”

    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。我听师帅说了,他邀入伍从军,一口拒绝了。危难关头,一个男人,不从军杀敌,反而贪生怕死,见利忘义,拿国家大事当买卖,就是该打!”

    听月霜这样说,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,国家兴亡,确实匹夫有责,但自己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,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,非生于斯、非长于斯,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,真是莫名奇妙。

    问题是,月霜怒气冲冲,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,程宗扬可不相信除了王哲,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,无奈之下,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。

    “军人的责任是打仗,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,如果觉得保家卫国是的责任,那我赚我应得的份,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?我有逼着们买东西吗?觉得贵了,大可以不买啊。”

    “!”

    听到程宗扬的话,月霜更为恚怒,举手又是一鞭。程宗扬这次学乖了,她手一动,就急忙闪到一边。

    文泽连忙拦住月霜,“程兄是军中客人,虽然志向不同,也不能挥鞭相向。若是师帅知晓,必然会有所责备。”

    “败类!”

    月霜恨恨收起马鞭,一跺脚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文泽扶起程宗扬,“程兄没事吧?”

    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,若非月霜伤后无力,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已,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。

    无缘无故挨了一鞭,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,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,迳自回到自己的帐篷。

    摸了摸脸庞,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,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。居然打在脸上!真是没教养啊,不知道打人不打脸?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,如果这一鞭再上移一点,抽到眼睛,恐怕眼睛就废了。

    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,程宗扬就满腔怒火。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,真是六朝子民,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,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?这个女人虽然漂亮,却有暴力倾向,真是要不得。

    这地方是不能待了。再待下去,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杀敌,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,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。

    往哪里去呢?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,拧眉思索。

    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,就是这里是草原,东南方向是大雪山,过了大雪山,就进入六朝内陆。文泽说,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,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的时间,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。

    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,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,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,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,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。

    想到段强,跟着就想到紫玫,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,穿越到这里来,那场面试自然是泡汤了,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,会有什么反应?也不知道……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?

    心中一痛,程宗扬情绪大坏,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,一个人倒在铺上蒙头大睡。中间文泽来过一趟,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,也没有打扰他。

    天色将暮,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,“程道友在否?”

    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。是蔺采泉。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,商乐轩眼高于顶,夙未央沉默寡言,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,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。相比之下,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。

    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,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。他心里一动,看来王哲所言非虚,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。

    程宗扬拉开帐门,“蔺教御请进。”

    蔺采泉含笑道:“打搅了。”

    然后躬身进入帐内。

    帐内狭小,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,目光左右一扫,笑道:“文泽办事仓促,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,小兄弟睡得惯吗?”

    程宗扬打了个哈哈,“有这些草作垫子,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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