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三桂看着四周,情形有异。

    程宗扬连忙抬头张望,却没有看到什么动静,是说有埋伏?

    咱们这么多人过来,林中鸟不飞、枝不动,不大寻常。

    石超从车里伸出头来,出了什么事?

    没事,歇着吧。

    程宗扬想了想,吩咐道:吴大刀,叫住小侯爷!

    吴战威打马奔过去,只见萧遥逸在马上和他笑谈几句,然后朝程宗扬招了招手,一边马不停蹄地朝峪口赶去。

    程宗扬追上来,低声道:小子,找死啊!

    萧遥逸笑嘻嘻道:忘了咱们是做饵的吗?程兄这么大惊小怪,鱼儿怎么上钩呢?

    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,看着前面的山谷:这就是鹰愁峪?

    前方是一道狭长的山谷,两侧岩壁如同刀削,入口仅有一丈多宽,只够一辆马车通行。程宗扬脑中不禁浮现出五百弩手封住谷口,乱箭飞射的景象。

    另一端有出口?

    哪里有出口!

    萧遥逸笑道:这山谷前狭后宽,周围都是绝壁,里面倒有一大片森林,有一两里宽,只要守住出口,再大的野兽也逃不出去,正适合围猎。

    程宗扬道:是想让咱们都进去,让人来个瓮中捉鳖?

    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

    萧遥逸道:放心吧。徐老头话既然说了,就不会乱来,何况还有他的宝贝儿子。那些大和尚州府兵不动,想吃掉咱们这一、二百人马,也没那么容易。

    程宗扬略微安心了些,徐度既然说要明哲保身,那些州府劲卒的威胁可以放到一边。建康☆の..城剩下唯一的军事力量只有萧侯爷掌控的禁军。只要不是动用军队围攻,这些世家子弟近二百名护卫,一般的武林豪客也不敢轻易动手。

    不过程宗扬还有些不放心,吩咐道:长伯,留在外面,有什么动静不用理我们,直接去城中带军队来。

    吴三桂道:我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吧。要指挥这些乌合之众,公子未必及得上我!

    程宗扬笑骂道,就争强好胜!算了,小魏,在外边吧。

    说着他放低声音,不管出了什么事,保命要紧!

    小魏点了点头,不言声地离开队伍。

    车马络绎行进山谷,程宗扬不安感越来越强烈,左右张望着问道:徐府的人呢?

    接着前面人喝道:谁!

    一匹健马从林中驰出,正是昨天见过的徐寄。他远远叫道:小侯爷!程公子!我们少爷刚撵出一头白鹿,正在围捕,让小的来迎各位!

    白鹿?

    张少煌眼睛一亮,这可是祥瑞啊。

    不就是一头鹿吗?有什么祥瑞不祥瑞的?

    程兄有所不知,我大晋政通人和,祥瑞不断。当日有黄龙游过江口,先帝特意起神龙殿,改元黄龙。后来建造新殿时,又有赤乌数百群聚殿上。先帝亲眼所见,当即定殿名为赤乌殿,改元赤乌。

    张少煌滔滔不绝地说道:这次有白鹿出现,正可见陛下盛德。这么大的功劳,别被徐家那个小子抢走了。

    说着他朝程宗扬马后抽了一鞭,叫道:程兄,咱们也去开开眼!

    程宗扬无奈之下,只好跟着进了山谷。

    其他世家子弟也怀着一样的心思。说起来张家和徐家虽然祖上有过四五品的官员,但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仍然是下等寒门。不过张少煌的姊姊是晋帝宠妃,徐家立过战功,大家又气味相投,平常留些面子。这会儿听说祥瑞出现,心里都是一个念头:这样大的功劳,不能被别人抢去了。

    程宗扬面露苦笑,这些人一听说祥瑞都跟疯了一样,自己的坐骑被裹在中间,想退也退不出来,只能一同奔进谷里。

    徐寄一边在前面领路,一边回头招呼众人跟上。等车马都进入峪口,他突然一扯缰绳,马匹斜着窜入林中。

    程宗扬对祥瑞没什么兴趣,一直紧盯着徐寄,见状顿时一惊,急忙转向,叫道:徐寄!往哪里去!

    徐寄充耳不闻,速度越奔越快。萧遥逸一摆手,几名护卫立即跟着追来。徐寄极力打马,眼看就要逃出视野,程宗扬一咬牙,摘下弓箭。

    黑珍珠突然嘶鸣一声,轻捷地一个跨步,马身横侧过来。旁边几名随从勒马不及,马匹突然矮下半截,嘶鸣声中,一匹匹马失前蹄,跌入陷阱。

    绷的一声弓响,远处的徐寄应声而倒,从马上倒栽下来。吴三桂收起角弓,跳下坐骑,飞身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萧遥逸面沉似水,追逐中有五匹马跌入陷阱,折断了前腿;那几名护卫身手不错,都及时跃离马匹,只有一人受了轻伤。

    后面的队伍已经乱成一片,大多数人都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,叫道:怎么了?

    哪个废物跌下马了?

    快让开,别误了本公子捕获祥瑞!

    萧遥逸挥了挥手,几名护卫拔出短刀,将哀鸣的坐骑喉咙一一割断,免得它们受苦。

    吴三桂提着受伤的徐寄回来,往程宗扬马前一丢。那汉子双腕已经被吴三桂拧断,软垂下来,背后中了一箭,肺部受创,口中不断涌鲜血,脸上笑容却极为欢畅。

    萧遥逸一脚踹在他脸上:干娘!死人还笑个屁啊!

    徐寄唾了口血沫,小侯爷就是杀了我,今日也难生离鹰愁峪!我这样一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,能得小侯爷陪葬,实在是三生有幸。

    萧遥逸啐道:也配!就这样的小崽子,给徐老头陪葬还差不多。嘿,徐老头敢阴我,真是寿星喝砒霜,嫌他狗命活得太长了。

    徐寄冷笑道:徐司空今日把们一网打尽,明日就夺了禁军的兵权!让们家家户户死无遗类!

    萧遥逸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,盯了半晌,忽然一笑。小崽子,要咬死牙关一个字不说,我还疑神疑鬼,话这么多就露出马脚了。是背着徐度出来的吧?

    徐寄脸色微变。

    萧遥逸寒声道:说!指使的是不是徐敖那个兔崽子!

    徐寄忽然张口,朝舌上咬去。萧遥逸眼明手快,马鞭啪的抽在他脸上,把他下巴打脱,然后一脚把他踹倒。

    萧五!别脏了爷的靴子。

    萧五不作声地过来,把徐寄提到林中。张少煌和桓歆已经赶过来,石超也掀着车帘朝这边张望,叠声嚷道:怎么了?怎么了?

    话音未落就听到峪口传来几声惨叫。接着一片密集而强劲的风声响起,弩箭雨点般飞来,将后面几名护卫连人带马射杀。

    程宗扬高声道:快!都退到树林里!

    马嘶声、惨叫声、怒吼声响成一片,乱了半晌,众人才退到林中。这会儿工夫已经死了六名护卫,还有十几人带伤。其中一个世家少年被弩箭射中肩膀,发出杀猪般的嚎叫。萧遥逸听得不耐烦,一脚把他踢晕过去才落得清静。

    七、八名世家子弟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,张少煌抱着弓惨叫道:萧哥儿!这是怎么回事!

    萧遥逸一笑:张侯爷,咱们都被徐敖那小子算计了!他老头想篡位,要把咱们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不会吧!

    桓歆叫道:外面是州府兵?

    桓老三,徐老头是冲着来的,谁不知道爹也是都督六州军事,跟徐老头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?

    桓歆脸都白了。旁边的石超更是快哭出来,谁知道打个猎会闹出人命来。

    程宗扬听着那小子信口雌黄,心里越来越不安。他和萧遥逸都猜测对手会采用偷袭,没想到却是明刀明枪的正面硬撼。

    敢和他们几百人的队伍对阵,这条鱼小不了。希望小魏能及时逃出去,别让这条大鱼真把自己这些饵都给呑了。

    伏击者用弩箭封住峪口,一时没有动作。萧遥逸叫道:兄弟们,咱们这会儿都在一条船上,齐心合力拚出去找徐老头算帐!

    那些世家公子噤若寒蝉,倒是他们的护卫纷纷叫好:咱们有二百多人,外面那些草包,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!小侯爷说的没错,咱们闯出去,找姓徐的算帐!

    说着就有人拿起盾牌,朝外冲去。刚出树林,几枝弩箭便同时飞来,那汉子举盾一挡,竟然被弩箭射得倒退一步,接着脚掌被弩箭穿透,跌倒在地。吴战威大吼一声,拔刀劈断弩箭,一手扯着那人的肩膀,把他拖了回来。

    程宗扬与萧遥逸面面相觑,然后叫道:娘的!我说是军弩吧!八成还是蹶张弩。

    蹶张弩是用两足踏住弩背上弦,力道比一般的弩机更强,射程也更远,只有军中才配备,严禁民间持有。

    众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云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萧五从树后出来,少爷。

    萧遥逸道:说了吗?

    萧五道:那厮嘴硬得很。

    萧遥逸跳下马,与程宗扬一起来到大树后面,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徐寄双腿中间,把他踹得像虾米一样弓起身,不住咳血。

    萧遥逸也不废话,直接道:说。

    徐寄下巴已经合上,咬紧牙关,眼中透出一丝疯狂神情。

    硬汉啊!

    萧遥逸摆了摆手,萧五,弄根火把来,要细点的,用小火慢慢把这崽子的蛋烤熟,喂他吃下去!

    徐寄狂叫道:有种杀了我。

    杀?不是嘴硬吗?有种给我活着!

    萧遥逸踩住他的脸,用靴底一拧,别以为能咬舌自尽,看的牙快还是爷的脚快。

    萧五找来一根蜡烛粗细的树枝,包上油布,点上火,然后扒徐寄的裤子。

    徐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,忽然叫道:我说!我说!

    萧遥逸踹了他一脚,蛋还没烤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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