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宗扬啐了一口。“变身还不用心,宫里有这么破的烂木桩吗?”

    萧遥逸脸色由青转白。他抹了把汗,惊魂未定地说道:“这……这是什么鬼东西?”

    “东瀛来的忍者。”

    程宗扬多少有点讶异,之前听段强说书说得多了,知道穿越大多有个东瀛,总会碰上日本人,想不到此地也无法例外,还是他乡遇故知,碰到日本忍者。

    “幸好以前看片子,多多少少学了两句东瀛文……”程宗扬暗自庆幸,蹲下来在军士脸上摸了摸,然后剥下一层薄薄的面具。面具上须眉俱,里面有还残留的蜜蜡,果然是仿照被杀禁军军士面容制成的。

    萧遥逸衷心道:“程兄见闻广博,连这些海外异术也精透得紧。”

    “有个幽冥宗的老太监,又来个东瀛忍者……晋宫还真热闹啊。喂,干什么?”

    萧遥逸撕开忍者的衣物。“当然是找线索了。”那家伙身上的东西不少,短刀、绳索、飞爪、吹管、毒针……还有几个一寸多长的小卷轴和一堆药瓶。忽然两人眼睛同时一亮,抢出一个竹筒。那竹筒一端的封泥已经打开,隐约能看出上面一个“魔”字,另一端则印着“黑”。

    雨人异口同声道:“果然是黑魔海!”

    萧遥逸取出筒里的信笺,上面的字迹已经显过形,在灯下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萧遥逸一目十行地看完。“这厮原来叫飞鸟熊藏啊。”书信以汉字书写,程宗扬毫无障碍地读完。那信是一封请柬,上面说久闻飞鸟熊藏兄弟是乱波上忍,因为两人在东瀛犯事,无法存身,黑魔海义字当头,诚请两人加盟,位列教中供奉。信中说,如果弟弟要修练忍术,哥哥熊藏可以先赴建康,由供奉古冥隐接迎。

    “古冥隐是那个老太监吧?”

    程宗扬不解地说道:“他为什么一来就扮作禁军呢?”

    “这是个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萧遥逸从飞鸟熊藏尸体上翻出一个油布包,里面包着一截光秃秃的剑柄。剑柄看起来又古又旧,上面贴着一张火红的符印,透出一丝诡祕的气息。

    程宗扬也看不出来,随便揣在身上,正要开口,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    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道:“飞鸟大爷,古供奉让小的来问问,大爷准备好了吗?”

    一个小太监嘻笑道:“他不通华语,说的他听不懂。计好,不是会倭语吗?”

    另一个小太监吭哧几声,然后弯着舌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。

    程宗扬和萧遥逸对视一眼,都看出彼此的紧张。这斗室只有一桌一椅,两人更没有忍者的匿形术,两个大活人一具尸体,想藏都没有地方藏。

    外面三名小太监等了片刻,其中一个高个儿小声嘀咕道:“不会出了什么事吧?

    怎么没声音呢?““计好,是不是说的他也听不懂啊?”

    那个叫计好的小太监委屈地说道:“相龙大哥,倭语我只会几句,加上手势他才好明白……”

    高个儿太监相龙在计好头上拍了一把:“怎么这么笨呢?去催催他!”

    计好推门欲进,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叽哩咕噜的话语,语速极快,声音又高又尖,似乎在不满地大声喝斥。

    “那个鸟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计好为难地说道:“我也没听懂……”他皱着眉道:“味道好像和下午不太一样……喂!相笼哥!”

    锵的一声低响,那个叫相龙的小太监拔出短刀,低声道:“供奉说过,让咱们留点心。上次两个逆贼闯进宫里险些撞破供奉的好事,说不定还有人能闯进来。计好,咱们进去看一眼!朱灵宝,回去禀告供奉!”

    相龙轻轻一推门。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怒喝,“八格!混帐野鹿伊玛丝!”

    计好连忙拉住相龙,点头道:“没错!没错!就是这个调儿!下午这位爷就是这样说话的!”

    萧遥逸紧贴在墙角,朝程宗扬竖了竖拇指。

    程宗扬飞快地戴上面具,把地上的禁军衣物披在身上,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古脑塞到怀中。

    萧遥逸做了个小心的手势,程宗扬点点头,掀帘出来。

    房门拉开,伪装成禁军面孔的程宗扬挺胸踏出。只见外面站着三个十几岁的小太监,一个个头高点,一个圆滚滚的,还有一个矮小机灵,这会儿三个人都张大嘴巴,然后惊叫道:“真像!”

    “这个鸟大爷好厉害啊!”

    “太像了!古供奉也想不到呢。”

    一个十二、三岁的小太监道:“们懂什么?这叫忍者。幽长老好不容易从东瀛请来的!不能喊大爷,要叫上忍!”

    说着他一睑谄媚笑道:“飞鸟上忍,小的计好——不是!”

    小太监想起来他不通华语,连忙卷起舌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。

    程宗扬故意板起脸,做出听不懂的样子。

    小太监连忙指着自己。“计好!计好!”

    程宗扬露出释然的神色:“哟西,计好,哟西。”旁边两个小太监也挤过来,指着自己道:“小的相龙。”

    “小的朱灵宝。”

    “哟西!哟西!”

    程宗扬欢然拍了拍他们的脑袋,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该直接下重手,把这几个小崽子的脑壳拍碎。

    计好比着手势,半是中文半是倭语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飞鸟上忍万安,古供奉请上忍到殿里见面。就是那个——那个大房子。古供奉听说上忍愿意出手,喜欢得很,要好好招待大爷。”那个叫朱灵宝的小太监谄笑这:“飞鸟大爷,这边请。”“哟——西。”程宗扬故意拉长声音,听着背后的动静,一边道:“哟西!开路伊玛丝!”

    相龙道:“哟,他还会说华语呢?”

    计好背着脸撇了撇嘴,小声道:“就几个词,路上现学的。咱们说什么他听不懂。”

    三个小太监堆起笑脸,点头哈腰地向客人施礼,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;程宗扬迈步跟在后面,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,一边竖起耳朵。

    如果能选择,自己这会儿巴不得调头就走,剩下的烂摊子扔给萧遥逸收拾。不过想想外面的八千禁军,程宗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。

    几个小太监最大的相龙也不过十四、五岁,看起来满脸童稚气,只是这些小太监似乎在宫里待久了,沾染上太监的阴微,目光闪烁,不时露出与他们年龄不符的暴戾阴毒神情。

    这会儿三个人以为他听不懂,一边走一边毫无顾忌地交谈。朱灵宝道:“古供奉很看得起他啊。”

    相龙道:“他是幽长老请来的,古供奉当然要给他面子了。”计好挤了挤眼,小声道:“听说他好色得很,在东瀛犯奸无数才逃出来。这一路都躲在船舱里不敢露面。”

    相龙嘻笑道:“难怪刚才火气那么旺呢。”

    朱灵宝道:“相龙哥,听说那个奸细是抓到的,真是云家的人?来跟那个长腿美妞见面的吗?”

    相龙得意地说道:“可不是嘛。我盯了侍卫长十几天才盯到。还是死士呢,在古供奉手下什么都招了。要不是忌惮那长腿美妞的身手,古供奉早就把她叫到宫里来。

    好在现在有了鸟大爷,啧啧,这易容术,连我都看不出来!“计好羡慕地说:“相龙哥立下这样的大功,古供奉一高兴,说不定会把太初宫赏给看管。”

    “太初宫没意思。昭明宫还差不多。”相龙嘿嘿笑道:“最好能抓到活的,让古供奉把那个长腿美妞赏给我玩几天。”几个小太监嘻笑着朝神龙殿走去,程宗扬听得惊心动魄。他们口里的长腿美妞九成可能是云丹琉,这几个死孩子在背后盯着云丹琉,撞到云家的死士扮成禁军潜到宫中与她见面,于是擒下那个死士。正好赶上飞鸟熊藏到建康,让这个忍者扮成死士,设计对付云丹琉。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够好,云丹琉想不上当都难。

    刚踏上台阶,眼前黑沉沉的神龙殿一瞬间灯光通明,高逾丈许的殿门一扇扇打开,殿内传来悠扬的乐曲声,灯光下一片花团锦簇。

    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太监立在殿前,尖着嗓子道:“飞鸟上忍,鄙人古冥隐,忝居黑魔海供奉。”

    小太监计好连忙叽哩咕噜翻译,程宗扬点了点头,装作听懂的样子,怪腔怪调地说道:“古供奉?”

    古冥隐满脸喜色。“正是鄙人!上忍这番易容术可谓是出神入化!佩服!佩服!”程宗扬搜肠刮肚,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句:“哈吉玛系代有楼希库!”

    计好眼睛一亮,忙道:“这个我知道,他说初次见面,请多歹关照!”

    古冥隐大喜,亲自携起程宗扬的手,尖声笑道:“关照不敢当,上忍是幽长老亲自邀请,难得来建康。万余里舟车劳顿,今晚定要好生快活一番!快请!”

    程宗扬被他拉住,不禁汗毛直竖。那死太监手掌又凉又滑,就和死鱼一样,令人毛骨悚然。但一入大殿,程宗扬立即眼花缭乱,把身边死太监忘到脑后。

    第九章、反间

    殿内满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,这些宫中精挑细选的歌舞乐伎一个个明眸皓齿,娇美可人,此刻打扮得花枝招展,在堂上吹箫鼓瑟,轻歌曼舞。

    程宗扬不用装就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,望着殿中飘舞的倩影,眼睛都直了,进殿时险些被门槛绊到。

    古冥隐挽着他,对殿内的如云美女看也不看,满脸堆欢道:“上忍一路风尘仆仆,辛苦辛苦。”计好结结巴巴地翻译几句,到底说的是不是倭语只有天知道了。

    程宗扬连连点头,把自己仅知的几句往外乱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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