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宗扬想起一事,这么喜庆的事,怎么不弄几串鞭炮放放呢?

    鞭炮?

    秦桧想了一下,那东西宋国才有卖的。公子若早些说,在下让人去采购一些来,现在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正说着,门外一阵喧闹,张少煌、桓歆、谢无奕、袁璟、阮家兄弟……一行十余人带着几十名恶仆,人如虎马如龙地驶进玉鸡巷。

    张少煌跳下马,高声叫道:程兄!这等喜事都不叫我们兄弟,太不给面子了吧?

    程宗扬笑道:岂敢!岂敢—!张侯爷快请!桓老三,这马不错啊!哪儿来的?

    桓歆大笑道:打谢爷手里赢的!

    谢无奕一笑,嘴巴咧开,竟缺了两颗门牙。

    程宗扬禁不住哈哈大笑:谢兄,怎么回事?不小心从马上栽下来了?

    桓歆揶揄道:谢爷干的光彩事!这回可露脸了!一会儿让他跟说!

    程宗扬把众人让进内院,云苍峰、石超闻声都出来迎接。那几个作坊来贺的客人慌忙回避,被程宗扬拦住,似笑非笑地对张少煌等人道:里面都是我请的客人,各位爷不介意同席吧?

    张少煌大剌剌道:这有什么?云三爷,有些日子没见了,今天可要好好跟喝一杯!

    桓歆拽着谢无奕。王家没来,们谢家坐首席,够面子吧?

    建康士族对门第极为上心,若有寒门同席,那些世家多半拂袖而去,何况还有作坊的工匠。不过这些世家子弟虽然纨绔,但别有一番好处,对这些礼法不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谢无奕浑不在意地说道:云三爷年长,自然该上座,我们兄弟在下面作陪吧。

    他缺了两颗门牙,说话漏风,语气却没半点作伪。

    这边兰姑过来,半边身子挨住谢无奕,娇声道:久闻谢爷豪饮,今日让奴家伺候,如何?

    被这个打扮俏丽的熟艳妇人双乳一挤,谢无奕身子顿时软了半边,顺势往席间一坐,拉住兰姑的手道:听说程兄这里有上好的烈酒,今日我可要一醉方休。不知道美人儿能不能陪住?

    兰姑笑盈盈斟了杯酒,举首饮尽,然后亮出杯底,脸不红气不喘地娇声道:谢爷请。

    谢无奕大喜,拿起酒盏道:满上!满上!

    午时一刻,车马进入玉鸡巷,乐声大作。吴战威胸口佩着红花,跨着一匹高头大马,当先来到门前。众人欢叫起来,吴战威跳下马团团抱拳,向宾客致谢,一回头,吴三桂递来一张弓。

    吴战威一愣,这是干嘛?

    旁边的易彪笑了起来,吴哥忘了吧?这是接新娘进门的规矩。

    吴三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兄弟我昨天给说过八遍!

    吴战威一拍额头,忘了!忘了!

    吴三桂揶揄道:只要别忘了把人接回来就成。

    瞧说的—!吴战威讪舢接过弓,这边小魏也拿过一张。

    两辆马车并肩停在门前,上面披红挂彩,正是新娘的车轿。两人搭上朱红色的箭,一箭射天,一箭射地,最后一箭朝向车帘,这才由喜娘掀开车帘,将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扶下车。

    接着喜娘捧出两只火盆放在门前。新人先跨过火盆,去了路上邪气,然后跨过两张马鞍,意谓阖家平安,才进入大门。

    因为是娶正妻,宅子正门大开,两位新人并肩一同进门。喜娘接过两位新人,祁远等人用大筐盛满薪新铜铢,大把大把洒出来,引得巷中人人争抢。

    到了堂上,众人欢笑声中,吴战威和小魏各拿一根红布包的秤杆,挑开新娘的红盖头,意谓称心如意。

    盖头掀起,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露出来,翠烟和莺儿含羞带喜的美态引得众人啧啧赞叹。院中的戏台上,百戏班也及时上演贺喜一幕,两名走绳索的艺人垂下手中喜联,引起一片喝彩声。

    因为新郎、新娘都没有亲人,敬拜高堂一节就免了。秦桧立在披红挂彩的大厅中,高声道:一拜天地……

    四位新人并肩跪下,拜过天地,整个玉鸡巷欢声雷动,气氛热烈。

    程宗扬根本没能挤过去,只好远远站在一旁。吴战威和小魏一路跟自己出生入死,能有今日这一幕,自己打心底替他们高兴。

    这些天程宗扬看了不少市面印制的书籍,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测,穿越到这个时空不只自己一个。但无论是数百年前的赵鹿侯,还是离世不久的岳帅,不管他们如何深智远谋、权重势大,历史总有其惯性。那些杰出人物每次试图改变历史的举动,最多只让历史的车轮微微一顿。他们曾经的努力犹如昙花一现,随即迷失在历史风烟中。

    比起那些雄心勃勃的穿越者,自己没有什么野心。程宗扬想,只要能给身边人带来一些欢乐,就是自己所能做出最真实的成就了。

    忽然颈后一热,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舔了自己一口。程宗扬气恼地回

    过头,死丫头—!小心我哪天把的小贱狗大卸八块!

    雪雪翻个白眼,扭头趴到小紫肩上。小紫看着堂上两位新人,笑吟吟道:程头儿,心里是不是酸溜溜的?这两个美人儿还没上手就被别人娶走了。

    上妹啊!安分点儿,今天大喜的日子,别给我惹事。

    讨厌。

    程宗扬咬牙切齿地小声说:死丫头,有件事我还没问呢!上次是不是把《金瓶梅》塞到我包里了?

    小紫眨了眨眼,人家才不知道什么是金瓶梅呢。

    少给我装!差点儿就被害……

    程宗扬突然住口。

    小紫笑吟吟道:怎么了?程头儿?

    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别说了。紧接着堂上一声夫妻对拜给程宗扬解围。吴战威和柳翠烟、小魏和莺儿两两对拜,喜庆的气氛达到高潮。

    小紫望着堂上,唇角好看地挑起,似乎也感染新人的喜悦。

    程宗扬小声道:喂,丫头,是不是心动了?只要找个人嫁了,我保证八拾大轿把送出去,一个铜铢的彩礼都不收,还狠狠倒贴他1笔钱。

    好啊。我看上姓萧的傻瓜,把我嫁了吧。

    程宗扬酸溜溜道:我就知道对他有意思!

    小紫吐了吐舌头,扭头看着堂上的新人。

    堂上已经夫妻对拜完毕,喜娘簇拥新人来到洞房。百戏班随即在台上演出鼓舞,七只皮鼓在台上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,两个舞姬在鼓上盘旋起舞。她们穿着晋国的舞服,细腰高领,长裾彩袖,臂间绕着长带,在鼓上进退自如,飘忽如神,吸引无数宾客的目光。

    程宗扬回到席间,众人已经开始欢饮。张少煌、桓歆等人都是好饮之徒,根本不需要主人制造气氛,堂上便飞觥错盏,吆五喝六,一片欢腾。

    程宗扬也不客气,在云苍峰旁边坐下,笑道:幸亏今日大小姐没来。

    云苍峰拂着胡须呵呵笑道:小哥若是想饮,我派人叫那丫头来。

    程宗扬连忙拦住,免了!

    说着他埋怨道:我说云老哥,们家那位大小姐也太能喝了,当场就要我难看。

    年轻人嘛,好胜心强也是难免。

    云苍峰道:丹琉性子直爽,一点小小误会,化解便无妨了。说是吧?

    误会?程宗扬心里嘀咕:若不是我躲得快,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砍了。不就是吹个口哨吗?直接给我判死刑……

    张少煌持觞过来:程兄,萧哥儿不言语一声就一个人去了江州,还当我们是兄弟吗?萧哥儿在建康跟最交好,这杯酒要替他喝了!程宗扬有些心虚地接过酒觞。这些天自己没少跟他姐姐厮混,每次到宫中,他那位宠妃姐姐都变着花样服侍自己高兴。这位张侯爷蒙在鼓里,把自己当成兄弟,这时见面免不了脸上有些讪讪。

    程宗扬干笑两声:小侯爷怕见到各位兄弟舍不得,走时没让一个人去送。这杯酒,我替他干了!

    张少煌坐在席旁,醉醺醺道:程哥儿,们不会有什么事瞒我吧?

    没有—!程宗扬道:建康有什么事能瞒过张侯爷的耳目?

    张少煌抓起酒觞狂饮一口,然后呼口气,低声道:我信得过程兄。

    说着转身叫道:桓老三!咱们拼一场!谁输了,爬到朱雀桥去!

    比就比!还怕不成!

    祁远进来,低声道:有位客人送了厚礼,却不肯进来。

    哦?什么厚礼?

    祁远道:说来古怪,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。

    程宗扬手一晃,良久道:客人是不是姓徐?

    没留名,不过是位大和尚。

    祁远小声道:我瞧着,那和尚倒像杀过人的。

    程宗扬沉吟片刻:明天派人去佛窟寺,用我的名义敬献些香油钱。

    祁远点了点头,自去招呼客人。

    程宗扬心知肚明,这份贺礼是徐度徐司空送来的。自己送还他的小孙子,换来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,分量有够重的。

    云苍峰举盏与他轻轻一碰,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。

    程宗扬笑道:冤家宜解不宜结,能有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。

    云苍峰点了点头,不再多说。

    自己面子确实不小,手下两个兄弟成亲,结果云家有云三爷亲至,张家、桓家、谢家、阮家……建康有数的世家差不多都有人来,连徐司空也送来礼物。如果小狐狸还在建康,不知道该有多热闹呢。

    堂上一阵喧闹,却是谢无奕喝得快意,拥着兰姑索吻,周围那些世家子弟拍案大笑。

    兰姑笑靥如花,翠绿衣袖褪下半截,露出两条雪滑玉臂,毫不在意地拥着谢无奕的颈子。红唇微分,丁香暗吐,让他狠狠亲吻一番,才推开他调笑道:

    谢爷缺了两颗牙齿,正是狗窦大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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