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要避开却发现树后还有一个人。程宗扬好奇心起,小心看了一眼,竟然是兰姑。

    两人说了半晌,兰姑飞个媚眼,笑着离开。

    等她走远,程宗扬跳出来。好个秦会之!连老四的墙角都敢挖—!一大早跟兰姑眉来眼去什么呢?

    秦桧连忙道:不是不是!兰姑问我织坊旁那块空地要盖什么楼?

    程宗扬纳闷地说道:她问这个干嘛?

    秦桧笑道:我看兰姑的意思,在宅里多半有些住不惯。若公子以后要建风月场,兰姑庶几可以左右逢源……

    别给我文诌诌的。

    程宗扬摸着下巴道:是说她想做老鸨?

    八九不离十,我看就是这个意思。

    秦桧笑道:这也无妨,将来公子的楼宇建成,终究要有些风月女子点缀。

    程宗扬道:我还想在楼里招待女客……别误会!我不是那个意思—!我告诉,其实女人的钱比男人更好赚。珍宝饰品,这些利润高又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不都是女人买的吗?如果真搞成金钱豹那样的风月场,恐怕没有几个女客会登门。

    秦桧笑道:有几个风月女子也无伤大雅。建康风俗如此,只要不挂上青楼的招牌,难不成还有人来管吗?

    程宗扬上下打量他:奸臣兄,这么起劲挑唆我开青楼,莫非是老人家动了春心?当了几天和尚就耐不住寂寞?

    秦桧洒然道:逢场作戏,在下也不忌讳。奈何天下之大,知音难觅。

    哟,还想找知音?

    程宗扬忽然打个哆嗦。死奸臣的老婆是在岳王庙一起陪跪的,难道秦会之还能找个比他更奸的老婆臭味相投?

    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:找谁都行。但有件事先说好——无论如何,不能找姓王的!

    秦桧怎么也猜不到他脑中转的念头,反而笑道:琅玡王家和太原王家岂会轻易下嫁?便是公子去求亲,他们也不会答应,何况秦某。

    他没把程宗扬的告诫放在心上,说道:殇侯传讯来,问当日说的店铺是否已经开张?在下该如何回复?

    就说我正在筹办。

    程宗扬敷衍一句,紧接着问道:我要那个东西的事,跟他说了吗?

    已经派人送信,这几日也该到了。另外殇侯问,公子何时启程去洛阳?

    洛阳?

    程宗扬稀奇地说:我去那儿干嘛?

    秦桧咳了一声:殇侯希望公子能早日接近汉室权贵。

    程宗扬拍了拍额头,差点儿忘了。

    殇侯大方地送钱送物就是想让自己先由建康入手,慢慢把生意做到洛阳。反正他那么多年都等了,也不急在这几天。

    程宗扬道:横塘的楼只怕还要建个半年。小狐狸又去了江州……这样吧,十日之内,安顿这边的事,我先离开建康。

    秦桧精神一振。如此甚好!此去洛阳需两月有余,我这就去安排!

    谁说我要去洛阳?

    秦桧一怔。

    程宗扬道:我要先去东海!洛阳什么的等我回来再说!

    秦桧怔怔道:为何要去东海?

    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,用神秘口气道:私事。

    看着程宗扬认真的表情,秦桧心里发愁也不好再询问。轩窗下,那个天竺女子正双手合十,无声地念着什么。她额心胭脂已经褪色,但衬着她迟暮容貌,别有一番庄严与圣洁。

    程宗扬咳了一声,扯着小紫进来。

    小紫没好气地说:好无聊。

    程宗扬恨得牙根发痒。以为那两成股份是白拿的?死丫头,都是中了十!|13口哎,我只说了一成,那一成是白送的好不好?

    小紫笑吟吟道:程头儿,好厉害哦。人家听芝娘说,那天干了十几次呢。从泳池边一直到干到床上,她们四个轮流服侍都伺候不来,最后都被干得起不了身。尤其是卓奴,被在人家身体里射了十几次,满屁股淌的都是精液,连肚子都鼓起来了呢。

    小声点!

    程宗扬心虚地看着拉芝修黎,好在她听不懂,闭眼默不做声。

    卓美人儿被射十几次并不多。自己的安套没剩多少,不得不省着用。身为替代品,卓美人儿成了自己应急的工具。自己在芸娘、丽娘身上干的那几次,最后一点没浪费,都射到卓云君体内。

    卓美人儿还是挺乖的,每到自己忍不住拔出来就主动送上美穴,好让自己在她身子里痛痛快快地发泄。

    程宗扬干咳一声:我叫来不是说这个的!

    小紫眼睛一转,要干拉芝修黎吗?用那个幽冥宗的圣铃啊,只要晃一晃,她就光屁股跳舞给看,到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好了……

    程宗扬连忙捂住她的嘴巴,别胡说

    啊!谁说我要干她!我问,是怎么跟她说话的?

    小紫竖起一根手指,挣开他的手掌认真道:一成股份。

    砍死我吧!

    小气鬼。

    小紫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程宗扬拉住她,一成太多了。这样吧,

    程宗扬唉声叹气地说道:我把拉链作坊让给好了。

    不行!我要水泥坊!

    程宗扬恨不得咬死她,拉链!爱要不要!小紫转了转眼睛,那好吧。

    得到程宗扬的保证,小紫走过去,一指点在拉芝修黎额心。

    一抹血色光芒从小紫洁白指尖一闪而过,拉芝修黎睁开眼,然后身子一震,露出一丝凄蒙眼神。

    小紫对程宗扬道:想问什么?

    问她,阿姬曼芭娜是谁?

    小紫没有做声,拉芝修黎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,张了张嘴巴,然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发声,她提起笔,在纸上画了几个字符。

    她说,她不认得阿姬曼。

    小紫笑吟吟道:她在撒谎昵。

    程宗扬看着那些梵文,怀疑地说:认识?

    傻瓜才认识呢。

    程宗扬抓住头发,叫道:这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小紫红唇一张,吐出一块红润玉石,只有指尖大小,色泽宛如鲜血凝成。小紫把红玉递给他,放到舌头下边,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程宗扬将信将疑,这是什么东西?不会有毒吧?

    小紫翻了个白眼,这是血如意。

    死太监的东西?他还真配合啊。

    才不是他呢。他因为缺了一味龙血,一直做不出来。我帮他做出来,他死的时候还很开心呢。

    骗鬼啊!肯定是和那两个死奸臣严刑拷打逼出来的!

    小紫打了个小小呵欠。真无聊。自己跟她说吧。

    说着在拉芝修黎脸上扭了一把,咯咯笑着离开。

    程宗扬拿起那块血如意,犹豫一下,含在舌根下面。玉上还带着小紫温润的气息,甜甜的,有着兰花般的芬芳。

    程宗扬有一瞬间恍惚,仿佛与小紫唇舌相接。片刻后他晃了晃头,学着小紫的样子,手指点在拉芝修黎额心。刹那间,一种奇妙感觉涌入脑际,两种不同的意识微妙地碰触,纠缠在一起。但究竟有什么变化,自己也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程宗扬无意中低头,骇然发现纸上的梵文自己竟然能看懂。上面一行行写着同样一句话: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。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

    妈的,早知道死丫头没一句实话。人家哪儿写了不认识阿姬曼?可是这些梵文,自己怎么会懂呢?

    程宗扬怔了一下,那种感觉就像借了对方的眼睛在看。程宗扬转过眼睛,只见拉芝修黎美目低垂,面孔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原来这块血如意能沟通两个不同思想。拉芝修黎认得梵文,自己借助她的智慧也能看懂。这样说来,_然不懂华言,但自己的话她能听懂。程宗扬压下心头惊愕,温和地慢慢说道:有个很漂亮的天竺舞姬,名字叫阿姬曼芭娜,认得吗?

    借助血如意的媒介,拉芝修黎分明听懂了,可她没有回答,只握着笔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写着: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。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

    她没有用惯柔软毛笔,字迹深浅不一,但一字一字写得极为认真。字是看懂了,但文字意思没那么好懂。只是程宗扬似乎能品尝到每个字都充满了凄然与苦涩滋味,还有一种幻灭感。

    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第一个先疯了。程宗扬索性道:我们在五原城见过面。被卖掉不久,阿姬曼也被卖掉了。

    拉芝修黎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程宗扬道:买她的人,是我。

    拉芝修黎手指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程宗扬叹口气,我还以为真听不懂呢。但她现在不在这里,恐怕一时半会儿们还没办法见面。

    拉芝修黎停顿一会儿,慢慢写道:阎浮提有大国王,欲求法。有夜叉告国王,尔欲得闻知,以妻子与我。王诺。夜叉便于高座取其妻子食之。遂化菩萨,为一偈云:一切行无常,生者皆有苦,五蕴空无相,无有我我所。

    脑海中似乎捕捉到一丝信息,这丝信息不是来自文字,而是来自于拉芝修黎的意识深处,充满无法言喻的哀伤、痛楚与忍受。那位国王看着妻子被夜叉吞食,将之当成求法的考验。她与阿姬曼的分离也是必须要承受的尘世之苦。

    杂乱意象不住涌入脑海,生之苦、老之苦、病之苦、死之苦、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蕴盛……诸般痛苦纷至还来,充斥在自己的意识中。在这些意象背后仿佛能听到她在用梵文吟诵: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……

    程宗扬大叫一声,收回手指,背后已经布满冷汗。良久,他扯出一个笑容,好好在

    这里休养……放心,往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了。

    程宗扬几乎落荒而逃地离开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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